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情钟(四)

 太晚了,于是把本章少侠应有的戏份都无情地砍掉了……少侠我们下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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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这世上的技艺,若是练到了极致,便是只凭一片叶子也能吹出一整首惊世琴曲,只仗一根绣花针也能力挫群雄笑傲江湖。

 

    故而,出身名门正派惯于用剑的弟子,就算是忘掉了前事,使起柴刀来,大约也是一样的袖拂苍云剑如雪,一派的出尘脱俗之姿……吧?

 

 

    出尘脱俗个屁!

 

    黄天霸指挥阿三阿四挑着筐果子下了山,回头一走进后院,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爆了粗口。

 

    刚刚被命名为霄河的青年,因为原本的衣服已经被那两个不成器的烧掉了,只能先凑合穿了阿四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件青衣。他身量比阿四高,于是原本应该落到脚踝的衣衫披在他身上,只堪堪过了他的膝盖。

 

    欧阳少恭就站在他身侧,手把手引着他握了一柄柴刀,起手剑势,移换腾挪,一招一式地缓缓推磨。

 

    寨子里没谁讲究穿着,那件青衫洗得发白又揉得皱巴巴,素日里看阿四穿着这身,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望着青年宛若剑气凝成的眉,好似墨意洗练的眸,那身又淡又皱的外袍竟然也给他穿出了碧山含黛的味道,黄天霸便想到一句再粗俗不过的话:人长得好看,就算只身披一条麻袋,也一样好看。

 

    再转眼一看,欧阳少恭宽衣广袖衣袂飘飘,身上虽无华贵饰物,却看得出衣襟袖口的刺绣纹样皆不同凡品。他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也尽占得一派耀花人眼的风流气度,黄天霸盯着他,忽地就起了一种想把他那身杏黄外袍也给扒下来的冲动。

 

    没了这身斯文的外衣,不知欧阳大夫是不是会更像南山的狐狸一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霄河手下一顿,回身转头看过来。他的襟发上沾了清晨的水露,在微风薄雾中晕染开来,将肩头散落的丝缕墨发都衬得颜色愈发的深。

 

    他停了手,欧阳少恭却还举臂扶着他的肘。黄天霸看他提气沉肩,腰杆还是那样打得笔直,手里却攥着把柴刀。剑身长,刀刃却要短得多,以执剑的方式来持刀,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欧阳少恭回道:“在下看霄河公子习剑已久,方才试他内力还在,招式亦不曾有失,想来武艺之于习武之人便如血脉,早融入根骨当中。在下猜度,公子原是一时伤重乃至元神受创,如今强行要取回记忆,不但于事无益,反而伤身损气。但若心中剑意犹在,以剑术为引,慢慢导他回归本源,或可忆起前事。”

 

    虽相处不过三日,黄天霸却早领教了欧阳大夫的口齿,每每听他长篇大论便头疼,立刻摆手示意他可以停下来了。

 

    其实她想问的只是,练剑为什么要拿柴刀?不过看欧阳少恭这架势,多半能再给她扯出“就地取材”“因材施教”诸多道理,黄大当家的还是放弃了。

 

 

    黄天霸对霄河道:“眼下你若无处可去,且不嫌我这里地小寨穷,便先暂时住下。待到何时忆起你家在何处,或有了你身份的线索,我马上让人送你回去。”

 

    听她这样说,青年抬起眼来望她,眸光微微一掠,眼瞳幽深得像寒潭,神情却泄露出一瞬的怔惘茫然。

 

 

    黄天霸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这人时,虽隔着夜幕雨帘,并未看清对方面目五官,青年那一身清冽得几近于刻骨的剑意却着实叫人难忘。那时候的青年仗剑在手,似一把出鞘就要见血的剑,全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有去无回的决绝气势。

 

    而此时他站在她面前,纵仍铭着那份清澈如水的神,刻着那段不屈不折的骨,却终究没能掩饰住那份空白迷失之下的忧惧和无措。

 

    这样的人,本是根植在踏实的土壤里的树,一朝却忽地被连根拔起,成了身世不知的无底飘絮。

 

    她叹口气:“你有此一劫,原是受我拖累,此事我不会不认,更会负责到底。”

 

    霄河眉心一蹙,眼底犹有挥之不去的困惑,却断然摇首:“我虽不知自己从前是个怎样的人,但道理还在心里。当时既有所为,便已做下抉择,无论结果如何,皆与他人无涉。寨主无需为此自责。”

 

    他有此一说,黄天霸觉得自己本应意外,但心底深处却又毫无诧异。

 

 

    她一侧头,转了话题:“这般练习,可有成效?”

 

    霄河垂睫,望着手中的柴刀,似乎是认真思索了一瞬,而后轻轻顿首:“总觉……不甚趁手。”

 

    ……这要是能趁手,你的剑若有灵,就该投身炉火重锻自身一去不回了。

 

    “你自己的剑呢?”

 

    “……”霄河惘然的神色,令她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阿三阿四他们没有把你的剑交还给你?”

 

    霄河摇头。

 

    “咳……”被忽略良久的欧阳大夫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请恕在下多言一句,方才见阿三阿四两位步出寨门前,背上负着的,正是霄河公子的剑。在下原本以为,两位是奉黄寨主的命令,带剑下山去打探情况了,故而也未曾阻止……”

 

    ……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两小子,胆儿是越来越肥了。黄天霸狰狞一笑,双手合十,指节相错,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笑意可怖,欧阳少恭却早见惯了此景似的,唇角一扬,温声款款道:“想来阿三阿四也是懂得分寸的,纵使下山带走宝剑,也断不会在外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黄天霸瞧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忽觉自己此前以为这人像狐狸竟是想岔了,这人大抵根本就是个乌鸦精变的吧。

 

 

    “得了得了!”黄寨主挥一挥手,“我自己的人不争气,我自会管教。”

 

    她回过身来看霄河,浮光掠影的瞬间,大约还没习惯掩饰,青年眼底的空茫总不能及时隐藏起来。黄天霸长出一口气,忽道:“来,我同你过几招。”话音一落,竟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蹂身便上,一掌对着青年胸口拍了出去。

 

    霄河被那说来就来的掌风一惊,下意识抬手去格,却因此前用惯了长剑,潜意识里未曾想到此刻自己手中攥的是把柴刀,一时没能把握好力道,待要收招却已是不及。

 

    他记不起前事,武功内力却还在,这下举臂一撩,招式用意是十成十全部都放了出来。黄天霸那一式却只是试探,虚晃一招便即撤力,两下相交,但听一声钝响,刀刃已然入肉。

 

    总算霄河反应尚快,迅速反手抽刀,二指并用,扣住了刀身,压住了去势。锋刃入肉半分,鲜红的血当即流出来,万幸只是皮外伤。

 

 

    破皮见血,自诩大夫的欧阳少恭自不能不来查看。他行动算得上迅速,黄天霸却动作比他还快,一见他走近,抬手便揪住了他的衣袂。五指用力一扯,便生生从他袖口撕下一块布来,黄寨主也不理他作何反应,自顾自给自己包扎起伤处来。

 

    霄河被这变故惊住,欧阳少恭摸摸鼻子,见他正呆呆看着自己,唯有朝他苦笑一下。

 

 

    说实话吧黄大当家,你看欧阳大夫这身外皮不顺眼有多久了?

 

    也没多久,从他现身到如今,总共也不过三日而已吧。

 

 

    丢下一句“你们继续不用管我”,黄大当家转身就走,衣带都掀起一阵风,离开得同她到来的时候一样干脆。

 

    欧阳少恭觑一眼她的背影,也不去计较那无端遭灾的衣裳,蓦地缓缓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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