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

 这个梗琢磨很久了,总算赶在情人节磨出来了。其实我就想表达一下,不要总是把师兄的等待想象得很苦逼好么?爱情真的不是人生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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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屠苏过的第一个情人节,是他十四岁那年,陵越送了他一把五颜六色的棒棒糖。




    正好十一枝。如果换成玫瑰,那就象征着一生一世。




    当然,陵越不会送他玫瑰。陵越就连送他十一枝棒棒糖,也和情人节完全无关。陵越只是心疼自己师弟,相依相生这么些年,早知屠苏爱吃甜食,却没有几次真正能满足他的时候。




    因为从小失去亲人,养成陵越独立的性格,即使赚的钱只能维持基本生活,也绝不向别人伸手要钱。这次狠下心一次给屠苏买这么多糖果,也是他又接了一份兼职的工作,一小时挣得五十块,回家路上想着屠苏这次期末考试又得了年级第一名,做师兄的怎么也该为他庆祝一下。




    所以,陵越在二月十四日这天给屠苏送礼物,不是因为这一天是情人节,只是恰好这一天是情人节而已。




    屠苏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抿了抿唇,垂着眼睛没有说话。陵越问他“喜欢吗?”,他还是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以后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陵越:“喜欢,很喜欢。”




 




    十四岁的少年,皮肤白皙得过分,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却已经听过班上的女生偷偷的谈论,知道了,这一天是特殊的日子,男生要给自己喜欢的人送花。




    十四岁的少年,每天被班主任耳提面命着不准早恋,可是看到师兄和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时,心里难免就会涩涩的发酸。




    十四岁的少年,除了好好念书考出一个好成绩,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师兄更加喜欢自己。




    于是少年想到,是不是可以,在二月十四日这天,为师兄送上一束花?





    不到独立的年纪,暂时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师兄供他学业已是不易,自然给不起他零花钱。百里屠苏也绝不想要用陵越的钱。




    原本他悄悄问过花店的老板,一朵花十块钱。于是屠苏数着日子,他想趁着寒假悄悄攒钱,想着帮肇临代写寒假作业,或者出借阿翔给楚婵玩这一类的事情来换取报酬,每天偷偷做一点,在二月十四日那天,应该是够他给陵越买上一束花的。




    可是百里屠苏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就是情人节当天的花价,和平时的花价,怎么能一致呢?所以到二月十四日当天,百里屠苏将掌心握得全是汗,那一叠纸币捏得都皱巴巴的,也只能在花店门口徘徊半天,最后咬咬牙,转身回去了。




    没关系,今年的钱不够,他就继续攒。明年,明年一定够了。




    只要师兄肯等他。只要不在他送出自己的心意前,师兄就被其他的女孩子吸引走了。





    但没想到,回到家,陵越先给他送出了礼物。十一枝彩色的棒棒糖插在一起,还细心地用淡紫色的包装纸扎起来,奉在手里,就像掌心开出了一丛花。




    跟师兄的心意相比,玫瑰什么的,都太俗气。




    陵越催着他快剥开包装尝尝味道,他却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陵越。




    他把自己的头埋在陵越胸口,倾听他的心跳。




    师兄,你等我,等我也能送你一朵属于我自己的花。




 




    到百里屠苏十八岁,接到了军校的录取通知书以后,他真的送了陵越一束花。




    不是玫瑰,不是百合康乃馨蓝色妖姬什么的,是百里屠苏自己学着配出来的土制烟花。




    火树银花,璀璨如流星,映亮了少年的面容,陵越这才意识到,当初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弟,原来已经现出了硬朗的轮廓。少年将成长为青年,他的人生刚刚展开更加广阔的舞台,而一段感情,也随之浮出水面。




    那个长身玉立回首望过来的少年,轻声问着“师兄,喜欢吗”的少年,在花火闪破半边天的夜幕下吻上陵越嘴角的少年,从陵越的师弟,变成了陵越的恋人。





    百里屠苏去外省读军校期间,陵越也取得硕士学位,又在导师的推荐下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两个人一年就见两次面,寒假和暑假。




    小孩子总是容易排外,百里屠苏没有父母,于是因为身世问题,他总是被同班人嘲笑排挤,也养成了他孤僻的性格。但是出去以后,他的世界仿佛打开了。从前百里屠苏的世界只有陵越,这世上只有师兄疼他怜他待他好。可是离开陵越以后,这世上也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接纳他,包容他,一样对他很好。




    陵越对于他的变化倒是很欣慰,他说屠苏你变开朗了,话也多了,看来你很适应新环境。百里屠苏也笑,他说是啊,他渐渐有了很多新朋友,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到毕业,百里屠苏告诉陵越,他要去更远的地方了。但他不告诉陵越他要去哪里,也不告诉陵越他要去做什么,甚至不告诉陵越他什么时候回来。




    陵越同样不问他去哪里,陵越只说,你长大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师兄相信你。




    百里屠苏望着他,慎重地点头。




    陵越又说,但是你要记得回来,我在等你。




    百里屠苏便再次点头,他笑着对陵越说,最迟三年,我一定会回来。





    分别那时节,他们都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陵越取得博士学位后又在导师的举荐下留校任教,而百里屠苏远行。




    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别,竟然就是二十八年。





    一个三年过去,两个三年过去,几个三年都过去……二十八年来,百里屠苏杳无音信。




    陵越从助教变成讲师变成副教授又到教授,最后变成校长。这期间他一直一个人。




    有无数人劝过陵越,找一个好姑娘,早日成家吧。也有无数人试着给他牵线,介绍的姑娘一个更比一个优秀。




    但陵越总是笑笑,以各种理由推掉了。




    便有人代他叹息,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吧?人生这么漫长,就算不为其他,总还是得有个人陪伴才成啊。




    陵越还是淡淡一笑。陵越其实很忙,搞科研做实验写论文已经把他的精力都占满了,再到后来任职校长,对外代表学校,对内主持校务,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充实。




    也有少数几个亲朋好友是知道当年他和百里屠苏那点事的,比如他的师妹芙蕖,比如他的得意门生玉泱。




    但是芙蕖和玉泱,从来不会盲目跟从其他人的话去劝说陵越。





    其实吧,对于百里屠苏回来这件事,第一个三年,第二个三年,或许陵越还会抱有期盼。但是到了第三个三年,这种期盼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




    芙蕖和玉泱也从不试图为百里屠苏解释什么。百里屠苏的为人陵越最清楚,心若明了,何须他人多嘴多言?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清晰——恐怕百里屠苏是出了什么变故,回不来了。




    但即使这样,陵越还是一切照旧,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始终孑然一身。




    这些年他的课题一个一个实现,论文发得不多但是篇篇惊人,带出来的学生也一拨又一拨,称得上硕果累累,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陵越记得自己就读大学时,他的校长站在台上宣读校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数百年前就有个女子唱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生不曾虚度一分一秒,此生终时便可俯仰无愧。陵越心中也对这种状态很满意。无论等不等得到百里屠苏,陵越的人生轨迹都不会为此而终止。




    他好像把一生的感情都封存起来,而从忙碌充实的对于梦想的追求和追逐过程中,获得了足以补偿情感的充沛的快乐和满足。





    而陵越更没想到,原来再长的等待也终有结果,而最幸运的是终结这种等待的,不是死亡。二十八年后的国庆前夕,百里屠苏突然就回来了。




    当年百里屠苏被选拔出来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因为任务的特殊性,要求他对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保密。包括这世上他最亲密最爱重的师兄,也一样不曾透露分毫。而任务的执行过程中出了意外,百里屠苏原以为三年即可归来,却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八年。




    他回来的时候,想过很多。他记得师兄说他在等他,这二十八年里他一直想着师兄要是真的一直在等他,他要怎么办?他不能传信给师兄,甚至无法让人带话给陵越,告诉陵越无需再等下去了。




    而现在百里屠苏回来,他却又有点害怕。他怕师兄已经放弃了等他,也许他回去就看到师兄早已成家,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也怕他回去看到师兄还是茕茕孓立一个人,形单影只,因为百里屠苏平白无故耽搁了他的宝贵青春。




    但是百里屠苏回来,陵越见到他,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怨恨的表示。陵越对他微微一笑:“回来就好。”好像他们还是像大学时候那样,一年只见两次面,每年寒暑假师兄都去火车站接他,看到他的瞬间就微微一笑,万事都在相逢不言中。





    百里屠苏一直没想好回来要怎么面对师兄,但陵越一个眼神,就轻易将二十八年的光阴都跨越。二十八年过去,两个人都已是天命之年。可是啊,百里屠苏目光炯炯,陵越亦然精神奕奕,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两把锐指苍天的利剑。




    时光或许会苍老容颜,但是气质和风度,却会在岁月的流走中沉淀下来。




    百里屠苏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陵越拉进怀里,他问:“师兄,你等了我很久吗?”




    陵越摇一摇头,平平淡淡地回答:“我没有时刻在等你。我只是在你回来之前,安心先把家打理好。”




    话音一落,陵越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绷,以要将他压入骨血嵌入骨髓的力道,收紧了这个拥抱。





    百里屠苏回来的时候一身军服,还挂着勋章。五十岁的人,站在陵越面前却还像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呆立了许久以后,突然取下胸前挂着的勋章,单膝跪在陵越面前:“师兄,我没有花,我只有这个军功章。”




    “师兄,这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百里屠苏以此荣誉,向你……求爱!”




    陵越扶额。




    多少年过去,他自己也还是和当初一样,对于屠苏直截了当的行动没有丝毫抵抗力。




    他拽起百里屠苏,吻上他的嘴唇,就像屠苏十八岁那年,他们在烟花和星空下做的那样。




 




    百里屠苏为山河流过血汗,而陵越也为园林培育桃李。这些年他们虽然不在一起,走过的路却是一样的。




    如今国庆在即,礼花现成,又何须其他?




    今朝且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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