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共君(下)

正文插不进去的部分,就当番外来看吧。

头秃,电脑端和手机端切换着来,弄错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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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艾分痛,原是一个典故,用于形容兄弟友爱。


魔尊发现,所谓的分痛,还能由另一种方式来实现,是出于一个意外。


那是白薇第一次发作。他本在练功,突然间脉息阻断,寒气逆行。自指尖开始,冰霜生长出来,一寸一寸向上覆盖,沿着手臂,朝心脏进发,一路摧枯拉朽吞噬体温,也好似能够销去魂魄。


冷,且痛。


是真的很冷,又痛到彻骨,激得他噗地呕出一口血来,吓坏了穗禾。穗禾扑上前来扶他,抱着他的胳膊惊叫,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想知道啊。为什么就会走到这一步?不过是他识人不清,又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自作多情,掺合到情仇孽障中去,而今终于遭了报应。


冰霜结到肘部,竟然止住了来势。薄薄一层冰壳,厚度并不均匀,凹凸表面滞纳了霜白色泽,一眼望去,有点像覆着鳞片的银尾。


霙霰封在身上,而他心里也罩着一块冰,冰里藏着一截银白长尾。那段尾巴尖,时不时探出来甩上一甩,就像一根鞭子,把他心脏上的血肉也搅成一团糊。


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把揩去唇角血迹,他扯着穗禾的手臂,将她向门外带。


穗禾不肯离开他,攥着他不放,徒劳地想要为他输入灵力。而他亏欠穗禾已经够多了,更无奈是明知无可偿还,故而不敢欠下更多。


结界张开,将旁人一概挡在外面,他终于能够让自己倒下去。其实寒症发作的时候,被冰霜裹覆着,熬过了起初针毡刺骨的冻意,感知也就木了,渐渐就归于麻痹,只余又钝又胀的通感。


但他还是觉得痛。


这痛苦,早在白薇发作之前,就已夜夜困扰着他。就算他醉生梦死,日日酩酊,也不过是醉里痛不欲生,梦里不堪回首。


世人将杜康谓作欢伯,以为觥筹尽兴,便能除忧来乐。魔尊要说,假的!都是假的!


酒是越喝越冷的。初时尚能暖身,可短暂血热之后便要渐渐转冷,冷得骨髓都好似要冻起来。酒不能除忧,不能祛痛,泡不开故往,慰不得风尘,甚至连但求熨帖一下身心,都不可得。


嘴里亘着股腥膻锈气,经久不散。痛楚纠缠成一条盘头衔尾的蛇,钻入他的血液,顺着经脉游走全身,将他喉中骨鲠、胸中块垒,统统扭作一团乱麻,再打上个死结。


白烟袅袅,一炉沉香,晕出满室缭绕的沉雾。


窗框外,依稀有月挂在天边。月色朦胧,潋露为霜,落入魔尊眼中,恰似某个人寒凉衣角,随手一拢皆是淡漠雪色。


魔尊神思恍惚,迷离中眼前重影纷叠,又渐渐清晰,而后竟真的看到那个人,踏碎一地枯冰,分霜拂雪而来。


魔尊知道,自己在做梦。


连日来他已做了数个梦。他梦到过父母,父母劝他活下去。可是活下去,就会有无数的人提醒他,过往那些冤仇亏欠,他必须一并背负起来,等待时机再去清算。他也梦到过锦觅,锦觅哭着对他说对不起。她的眼泪流得那么凶,而他明知道这一次她不会骗他,却一句也不想再听。


如今,润玉终于也入到他梦里来。


润玉生了双多情的眼睛,并不是杏仁状的圆眼,也不算得狭长幽深,弯起来时眼廓形状有如新月,不笑时又仿似桃瓣,瞳中点水清清盈盈,眼角还微微挑起一痕檀红。


长着这样一双眼的人,无情也能修饰成有情,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旭凤就觉得,自己的心魄,都要因为这个人而震颤。


润玉眉目疏凉,神色沉澈。他不说话,静静看着旭凤。


他在想什么?


这个人的心思,九曲十八弯,隔了一层纱罩着一层膜,外头还要盖上一个壳。含珠的蚌,都不如他把心事捂得严实。


但这是在梦里,而且是在旭凤的梦里。既然是梦,旭凤又是梦境的主人,就不必顾忌那么多。


他走近润玉,伸出手来猝然发力,润玉的长发就向上扬起,复又跌落下去。


润玉被他按倒在地上,肩上散着鸦羽似的发。


梦境之中,就算是泥土地,也不会真的脏污。何况润玉,即使被按倒在尘埃里,眉眼也还是那样沉静明澈,就似不染凡尘。


润玉双肘撑地,仰起头来,颈项拉出一道弧线,是刀斧也雕凿不出的痕迹。


说来也奇,看到润玉全无反抗,温顺地任由自己摆布,魔尊也就觉得,寒症也好,痛楚也好,似乎都就此远去了,不值一提了。


模糊中,似有人在他耳畔呓语:如果实在太痛,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比一个人承受,要好得多。


旭凤想,我现在就很痛。


我的痛,你也要分担一半。


可要怎么分担呢?


旭凤觉得冷,冷的人就应该抱团取暖,眼前只有润玉,他就该拿润玉来暖身。而润玉身为始作俑者,不该反对,反对也无效。


反正是梦,就算润玉会别过脸去,闪避他的目光,也不会挣扎。润玉显得很柔顺,低垂着眼睫,任由旭凤抱住他。


润玉身上并不热,旭凤环着他,也不能汲取多少温暖。但人都有本能,不需要谁来教,旭凤拥住润玉,就如幼兽眷恋至亲一般,不时拿身子拱一拱他,又蹬一蹬腿,拿膝盖蹭一蹭他,甚至脑袋也要埋在他颈窝,一下重过一下地使劲嗅他身上气息。


旭凤呢喃着,你总算肯来见我了。他搂着润玉翻来覆去地说这话,过一会,却又变成不讲道理地质问,你怎么还敢来见我?


凤凰浴火涅槃,并不是为着复仇而来。旭凤从不是因为仇恨复生,能够唤醒凤凰之魄的只有爱。可复生以后,每个人都拿怜悯的目光看他,每个人话里话外,都在不自知地暗示他,他和润玉之间,已然隔了千仇万恨。


父母之仇,杀身之恨,不共戴天。


堕了魔的凤凰,又哪里还有天呢?


情仇情仇,情在仇前。如果没有感情,仇恨也并无分量,手起刀落干脆痛快,恩义两清,对谁都是解脱。但他已无家,身世浮沉,前尘往事,谁能分他痛楚,共担那些情仇爱恨?唯有眼前人。


他把润玉圈在怀里,在他身上动作,磨来扭去的,最后毫不意外地,擦枪走火了。


(和谐部分删除。)


梦醒时,线香已燃到尽了,只剩一圈冰凉蜿蜒的灰,像脱下的蛇蜕。


魔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臂上霜寒已消退了,可昨晚一夜乱梦,遗留下来的斑驳痕迹,干涸在那里,是悖乱的铁证,无从逃避。


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总是不用费力就能得到,也就此娇惯出心高气傲的脾性。


想要什么,就要得到最好的,不肯妥协,不知将就。


那如果,是想要得到一个人,共君生死,悲欢偕同,又当如何?


魔尊抬手,掩住脸庞,就似按抑住自己胸腔里那颗勃勃乱跳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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