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书情以话

认真地表示,“先生”这个称呼,细思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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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所公认,浪漫之都在巴黎。

 

    照亮不夜城的不是灯火,是爱情的圣光;塞纳河里流淌的也不是河水,是文豪们的创作源泉。

 

    既然到了巴黎,怎能没有一场浪漫的邂逅,怎能没有一段旖旎的恋情?

 

 

    春光好,正宜思春情,三月风轻,巴黎街头的梧桐叶子都比往常看着要翠。

 

    “阿诚哥,”明台伸手,“你给苏珊姐姐的情书写好了没?”

 

    明诚觉得这小家伙的脸皮可真厚:“你也知道,那是我写给别人的信。”

 

    “老规矩了。”明台耸耸肩,“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要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借鉴也就罢了,照搬还有什么诚意可言?”

 

    明台的态度亦然还是那样理直气壮:“没办法,谁叫你的波兰语学得比我好。”

 

    明诚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件事情上,明台不是脸皮厚,他根本不要脸。

 

    虽然从情理上说,明台的要求可算过分,明诚也自可以严词拒绝。但每一次他也不过就是嘴上这么说说,最终的结果到底都是双手奉上刚刚完成的信笺。

 

 

    所谓情书,是男女之间互通情意的书信。若非真情可感,一纸薄笺实在承受不了那么厚重的情意。

 

    明台那时候年少轻狂,他却并不以为自己轻狂。万花丛中过,不过是因为未曾遇到命定之人。故而撩人情话,他可以张嘴就来,并不介意盗用了他人的锦绣文章。

 

    然而这件事上,明诚的想法显然和明台不同,却也没有介意明台借花献佛的行为。

 

    轻易地,他向明台借出了本应承载着情意温度的一纸书信。

 

 

    在国内的时候,明诚跟着明楼很是练了几年字。他习的唐书,行楷相间,率旷丰丽,明台看惯他整饬谨严的笔迹,如今改写异国文字,每个字母也圆润得漂亮。

 

    明台衷心称赞:“阿诚哥,你的情书写得真好!我要是那个姐姐,一定非你不嫁。”

 

    明诚却不领情:“信上写的什么,你哪里又真正看懂了?”

 

    “阿诚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明台摇摇头,分明稚气未脱,却故作深沉,“就算我不会做菜,也吃得出一道菜的好坏。”

 

    “阿诚哥你文采飞扬,感情真挚,你的情书,我那些小朋友们都说快要看哭了呢。你说,你要不要多写一点?”

 

    对于这种一听便知是信口开河的献媚之词,明诚只回了一个字:“去!”

 

    明诚还是太有礼貌了。要换了明楼在这里,应该会更直接地让他“滚”。

 

 

    此后他们三兄弟先后回国,在风起云涌的上海,明台还惦记着他曾有过一个恋爱对象,试探性地问他:为什么没有留在国外,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明诚没有正面回答他。

 

    明台看他岔开话题避而不谈,也跟着转移话题,又转而刺探起明楼的真实身份。

 

    小少爷是心思机敏,明诚又是什么人?他垂眸一笑间便四两拨千斤,回答也还是那样滴水不漏:“先生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自己在替先生做事。”

 

    探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正情报到手,明台也决定撤退。小少爷到底年轻,心肠也是真好,临走前还忍不住真心实意替他惋惜一把:“我记得,那个姐姐……是真的很漂亮。”

 

    他还在鼓励他的阿诚哥,真爱难得,若是遇到,还是抓住的好。

 

 

    那阵子,明台自己也坠入情网。虽明知山河破碎,你情我爱大抵只是短暂的幸福,小少爷还是真心实意地向往着两情相悦所带来的甜美满足。

 

    爱是百转千回的情丝,爱是百折不悔的勇气。也许正因生逢这样的乱世,就连爱情也被翼望着崇高和升华,染上与生俱来的坚毅色彩,寄托了独属于那个时代的使命感。

 

    明诚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刚送走小少爷,就迎来了大少爷。

 

    “没事吧?”

 

    “顺风顺水。”

 

    他们的对话永远不需要多余的藻饰。旁人看他两,深似墨,沉如水,落石亦不起波澜。唯独他们在彼此面前,肝胆皆如冰雪,对望间一眼已然剔透到底。

 

    话题很快自明台身上转移了,提到日本领事馆计划,又扯到南田洋子。

 

    提到这位疑心病很重的对手,明楼沉吟:“这个女人,直觉非常可怕。”

 

    明诚手一摊。他倒不是很看得上南田,眉毛一挑,挑出三分笑意七分冷嘲:“她喜欢玩反间计,我们就继续把离心离德的戏码演给她看喽。”

 

    “不可大意……”明楼仍是沉吟,忽然没头没脑一句,“白天你在人前叫的那句先生,倒真像那么回事。”

 

    明诚正近距离凝视着他,听了这话,沉眉回想那一刻,未觉而先笑。他真心实意笑起来,显得孩子气很重,旁人每每见了,也要被他感染。到这一刻,那般莞尔笑容里,揉着一点含蓄,一丝回味,还有八分满足,更见动人。

 

    末了,他摆出一副无辜脸,强调道:“那是我演得好。”

 

    他这样说,明楼转过脸来深深看他。他的目光似裹着沉沉的重量,其中的欣然和安慰意味,给那样的目光镶了一道檀边。

 

    明诚也同样深深回望着他。

 

    只一眼,已可付然诺,已可倾死生。

 

 

    他们之间,称得上无话不谈,也早已灵犀相通。

 

    即使如此,面对明楼,明诚心里,还是藏了一个小秘密。这个秘密,他不打算同任何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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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诚这辈子写得最好的情书,不在文字里,不在纸笺上。

 

    那些字里行间落于纸上的华彩词章,再怎样墨意渲染,再怎样噙玉生香,又怎比得血脉里极尽一生挚情厚意而发自内心唤出来的两个字更真切?

 

 

    世之所谓“先生”,或可为父兄,或可为师长。

 

    或可谓学者,亦然可谓伴侣。

 

    是先驱前行者,是同道并驰人。

 

    是风骨传承者,是此生相伴人。

 

 

    共君捱长夜,并肩挽河山。

 

 

    以骨为笔,融血作墨;情谊着笔锋,胸怀是宣纸。

 

    不必遣词摘句,何用篇幅章节?

 

    这世上最短小也最真挚的情书,不在别处,就在于明诚对明楼真心实意的一句,“先生”。

 

    沐风栉雨,几度春秋,早已落下了一生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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