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喉
片段描写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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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奇毒,往往谓之见血封喉。
焚寂聚千载凶煞之气,剑身鲜红如血,常常为人所错觉,以为那是烈焰炽血一般的温度。
事实上,凶剑之名虽然酷烈,毕竟仍只是一把剑。一把剑的剑锋,触手总是冰冷的。
眼下,那一剑气势霸道凛冽,目标明确,笔直向着颈项当中咽喉部位而去。
颈项是为人体何等脆弱之处,然而迎着凌厉剑锋,陵越竟还是避也不避。
他就仰面卧伏在地上,抬头视来,眉心凝出纹痕,嘴唇略为张开,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微微瞠大,流露出惊动的神色。
那神情,不仅仅是惊动,还混杂着疼惜、焦虑、忧患这样的心意,都是为了百里屠苏。
偏偏没有恐惧和畏缩,是为他自己的。
陵越手里也不是没有剑,但此刻霄河就随他一起,委顿在泥尘里。
视野里一色的焦土荒沙,尽是黯淡失色深深浅浅的黄,偏生他的颜色那样突兀,仿佛大漠突现冰川,云翳陡照月华。
屠苏晃了晃头,哑声唤出一句“师兄”,狂热几近魔怔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霎,却迅速被更加迷乱的色彩所覆盖。
蒙昧暗红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倒映出陵越的身影。
清蓝的剑,湖蓝的衣,那样月白烟青的一个人,如冰镇雪湃过一般,全身上下皆是一派澄明的琉璃蓝,正以一种毫无抵抗的姿态,被人粗暴地弃置在地上。
陵越身下皆是沙土,可他即使伏身在尘埃里,也仍然干净清澈,宛若涧中清风过,霜前流月落,剔透得几近脆弱。
没错,就像是脆弱。世间美好之物,原本就是不坚牢的。
冷锋逼近,几欲切肤割体。陵越仰着头,这个角度看过去,从下颌延续到脖颈的线条都极其优美,全数暴露在空气中,又透现出几分任人施为的荏弱茫然。
屠苏再难克制,低吼一声,反手递送,那一线无情锋芒便长驱直入,划出血色的光,眼看就要吻住了陵越的颈子。
咫尺间的距离那样近,好像已经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一剑意欲封喉。
对于焚寂来说,陵越的血,和其他人的血,大约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不知道,若是亲手饮了同门师兄的血,百里屠苏可会感觉到有何异处?
焚寂几能想象得到,撕裂了肌肤,咬开了皮肉,鲜血喷涌而出那一刻,一定很温暖。
千年凶剑,最是嗜血——
虽然剑刃被晴雪双手握住,再不能前进深入,凶煞剑气到底还是迸裂而出,透体而过,伤了陵越声带。
咽喉被炽热剑意所灼,虽无外伤,陵越拧紧的眉心,终究还是泄露出了痛色。
分明神智未复,屠苏却好像被那人负痛皱眉的隐忍模样烫到,虽无伤痕,心神已然欲碎。可是痛楚之下,竟还生出莫名的绮思渴望和疯狂冲动来,便如业障,一旦放纵,必是滔天孽火,熊熊蔓延开来,可焚天灭地烧毁一切。
手掌蓦地用力,死死攥紧了焚寂。
剑柄上的刻纹,便深深烙进他掌心,几乎要印入灵魂。
眉间几道痕?
掌中几道痕?
心上又是几道痕?
这红尘之中,何处不是孽债。
陵越仰起脖颈,嘴唇颤动,竭尽全力却只能嘶声吐出一些破碎的气流,喑哑支离,难以成声。
他应是想要唤“屠苏”的,可惜力不从心。
焚寂便看着他,看陵越瞪大眼,双唇颤抖着,甚至喉间那个形状精巧的结也在上下滚动,终究无论如何用力也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他张着嘴,目光急切,喊不出声,唇瓣的颜色却莫名显出一种凄然的嫣红。
见到他这副无助模样,焚寂便觉出那份快意来了。
百里屠苏,难为你还能忍得住。
这一次虽仍未能见血封喉,倒也不为遗憾。
对于陵越这样的人,当真将他一剑穿喉,反而无趣得很。
何况,世上能见血封喉的,并不只有剑。
——毒亦穿肠封喉。
——情毒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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