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情钟(一)

 之前答应写给两位姑娘师兄失忆梗,抱歉那个帖子被我错删了所以也不记得是哪两位姑娘了……希望你们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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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是英雄?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大侠?


    听闻这话,黄天霸黄大当家,如今的翻云寨寨主,便一挑秀眉,哼哼地冷笑了。


    姑奶奶当然见过。



    那一日傍晚,雨幕如帘,一线线落下,淅淅地冲击着地面,刷开了道上覆盖的草叶,将底下的泥土都掀露出来,泥水延着地表的沟壑,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溪流。翻云寨自是依山建的,暮气和雨雾笼罩之下,水色弥漫在山谷间,好像披了层幽凉飘渺的空幻。


    就是这样的雨夜,泥泞的山道盘亘如蛇,道上一个行人也无。



    最近琴川一直有些不太平的传说,传得神乎其神,传得人心惶惶,以至于一到日暮路上便静悄悄的不见人。传的那些事,黄天霸也早有耳闻。这段时日以来,山下有的人家丢了牲畜,有的人家孩童失踪,有的人家未出阁的闺女不见了。不过短短七日,遭了难的人家已有十二户之多。而这究竟是山上的盗匪来犯人,还是有流窜的恶妖在作祟,说法自是不一。


    山上有匪吗?黄天霸可以承认,有的。


    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不同那些尸餐素位的官家为伍,黄天霸认。她身上自带三分匪气,也不以为为匪低人一等。但伤天害理之事,黄天霸是绝对不做的,也不准手底下人做。风声传到她耳朵里,她也狠狠喝问过手下的阿三阿四,两个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老大你不让我们为非作歹,我们是断不敢乱来的。”


    素日里就这两个人最爱捣些鬼,但黄天霸自信她这双招子还是认人的,这两人若有小动作,至少还瞒不过她的眼睛。


    确定了不是自家人干的,便还有另一种可能。


    可这世上当真有妖吗?


    黄天霸原本不信这世上有妖。她认定是有人借妖物之名行凶,仗着艺高人胆大,在这样一个雨夜,悄悄埋伏在山脚下,想要揭破幕后作乱之人。


    可是现下,黄天霸也开始怀疑,这世上是真的有妖吧?你看那蒙昧的夜幕,分明下着雨,虚空却陡然亮起幽火,就似传说中凶神恶煞铜铃般的眼爆出的精光。



    她伏身在半人高的茅草中,身上早被淋得湿透,而耳边哗啦,全是雨水落地的声响。雨水的气息掩盖了空气中微弱的腥臭之气,而水声也掩去了一些生物蛇行前进摩擦草木的窸窣声。


    风把雨帘都吹得倾斜了,空气中有什么渐深渐浓,有什么呼之欲出,而黄天霸毫无所觉。但从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虽未察觉,却已有人觉察到了。


    先耐不住的,还是藏在暗处的幽昧生物。阴冷的蛇信,嘶嘶有声,自喉间一吐,便要噬人。



    半空骤然划开一道蓝光,将沥着雨线的夜色剖开,一半昏莽一半透亮,快得令人几乎以为那是闪电。


    锋锐过后,飞溅开来一片水雾。水珠飞溅,似无数的镜子四散开去,将那湛蓝的清芒映成无数的光影。


    这些水雾,原本无形无色至轻至柔,被内力一催却有排山倒海之力。那片水雾迎着黄天霸藏身之地的上方掀去,相距太近,黄天霸几乎都觉得自己的脸颊被那些水雾带起的劲力割得生疼。


    头顶响起一声闷吼,嘶咛不似人声,震得黄天霸一抖。她下意识扭头去看,便觉巨大阴影当头罩下,几要蔽尽天幕。但见一条灰黑的蛇尾,自夜色的掩护下探出,似一痕巨大的长鞭,重重迎向扑来的水雾。



    铮然一声龙吟,碧蓝的剑,挟出鞘之威,以雷霆之势斩向怒卷而来的粗壮蛇尾。


    黄天霸睁大眼——原来,那道凭空划过的闪电,那些半空爆起的水雾,都是来自于这样的一色清蓝剑光。


    水光和剑意相击撞,在半空炸裂开,又腾起无数细碎的水珠,将蓝光的范围扩大了。



    雨幕下,在幻动的水色中,蓝芒飞掠。剑气激起罡风大作,耳边风雨声混成一片,可黄天霸还是那样分明地听到一个声音,声线清越,铿然如玉石:“妖孽,还要害人!”


    “怦”的一声巨响,似鞭影横掠而过,擦得地面都多了道裂痕,激起半人高的水花,掀飞无数泥点。一道紫影平飞出来,看身形分明是个年轻人。可他速度太快了,黄天霸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翻飞的袖袍,还有被雨水打得半湿又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的鸦羽似的乌黑发尾。


    沉在夜色和雨线下的妖物也终于现出了躯体,长身蛇尾,目光如矩火,巨口如盆,隐约还能看得到那猩红血嘴里时没时现的长舌。年轻人身形一错,仗剑进击,剑身一绞便截住妖物粗如巨树的尾。


    剑锋之下,妖物吃痛,那条长尾便倒卷回去了。年轻人掐指作诀,剑光如星,散出无数的光影,环绕在他身周。烟青碧蓝的剑光,直映得那张脸月白一片,宛若淬玉。


    剑意盈野,神光离合,那人却偏偏就在此时微微低头,在雨中低低一阵闷咳,咳得笔直的脊背似乎都有一瞬的微折。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刹,敛声过后,那人的脊梁又挺立起来,好像之前的弯屈不曾存在过,但黄天霸的心已经揪了起来。


    他身上有伤,不知道是前不久刚添的新伤,还是陈年落下的旧伤。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伤,在此时爆发出来实在是太不合时宜。


    这冷雨凄风的侵袭,是不是也加重了他的伤势?


    妖物没有放过这一际的机会。一片哗然水声中,灰黑长尾已然横扫过来,迫人劲气都在一瞬之间锐如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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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都的夜,也犹然是很热闹的。灯火闪耀,人潮如织,各色摊点前小吃的香味传来,丝丝入肺,都是天墉城所难得见的,就连小贩合辙押韵的叫卖声都显得那样新鲜有趣。


    百里屠苏带着阿翔走在街上,一人一鸟都是头一次出昆仑山,眼下看什么都好奇。阿翔早就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去了,不住拍打翅膀闹腾着,百里屠苏却摇头道:“今日的五花肉已经过量了,不可再加餐。”


    阿翔便恼了,羽翼一掀赏了他一脸风,振翅飞走了。


    百里屠苏知道阿翔每次同他置气都走不出一个时辰又自会回来找自己,故而也全不着急。只是他走着走着,蓦地忽觉胸口一阵心悸,心脏陡然跳动过快,一时不堪重负,隐然撩起沉闷的钝痛,令得他手脚都阵阵发凉,好似窒息一般。


    但这异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息功夫,心跳又恢复正常了,胸腔中也缓过气来,只手足末端还有些微麻痹的感觉残余,仿佛在提醒他,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方才那是怎么了?百里屠苏想不明白。


    他是头一次离开天墉,在外观摩到的世界同从前困守一隅时所见全然不同,新奇中更还有豪迈意气陡生,一时心中轻快,连着胸中气血都跟着激荡起来。


    此番他擅离门派,下山时师尊闭关未出,而师兄下山除妖未归。如今算来他离开昆仑山已有三日,师尊闭关六识闭合不知外界,师兄大约已经回门派了吧。



    百里屠苏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年转向青年的过渡期。少年心性难免轻狂,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即使明知此番离山难免惹掌门大怒,他却也没有当作一件大事来对待。百里屠苏心里悄悄算了一下,不出十日,师兄就该追上他了。到时师兄若是生气,便给师兄赔罪认错,师兄要打要罚他都认了,反正他绝不回嘴,更不会同师兄动手。


    自小以来,百里屠苏心中十分清楚,师兄总是嘴上严厉,心里却是疼他的。此次出走,百里屠苏便想好了,只要让师兄出了气,之后哪怕是软磨硬泡,也要拖着师兄陪他在山下走一遭,看遍红尘,管尽人间不平事,再回门派去向师尊和掌门请罪。


    当初与师兄的约定还言犹在耳,师兄答应过他,要带着他一起,踏遍山河行侠仗义。红尘这样大,日日困在昆仑山上自是看不到这十停天地,一个人走遍万里山川也怪没意思的。


    夜色下,少年微微仰首,但见头顶星空万里,无垠无霾,万点银辰,宛若倾尽银潢,普天碧落一洗。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漫上那么一点欣然和期待。大好江山,只有两个人一起走过看过,才不负了这锦绣韶华。



    百里屠苏想好的未来,其实十分简单。十七岁的少年,不过是想走过很多地方,看遍不同的风光,且他希望有个人陪他一起看,而那个人就是陵越。但陵越现下究竟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眼下的百里屠苏当真想不到。



    昨夜星辰昨夜风,难料从此各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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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粗壮巨大的蛇尾甩过来的时候,黄天霸刚从靴筒里摸出随身的匕首。人活在世上就得讲一个义字,眼前这青年前来除害,方才显然是为救她性命而出手,她自然不能躲在一旁袖手旁观。


    然而匕首刺到鳞片,竟然如入金甲,穿之不透。黄天霸一愣,举臂再要刺下去,那妖物已然回过身来,幽冷地瞪视着她,炬火似的一双眼,瞳孔一线森寒,散发出无情的光。


    黄天霸情知自己袭击不成反而触怒了这怪物,只是眼下抽身不及,电光石火间只听得一声剑啸,身后风声倏忽扑过,有人一手携住了她的腰带,拉着她急速后退。


    啪地一声巨响,黄天霸下意识扭头,看见那巨大的蛇尾已狠狠砸在她方才所在的位置,碎石崩起,四分五裂。黄天霸暗下心惊,琴川一向富庶太平,何时竟来了这等凶神恶煞?


    不待她多想,那妖物见一击不中,横折尾端,第二下又至,她只觉鼻端都充斥着一股腥气。而那青年的反应亦奇快,不待第二势落下,已一臂用力挟住她腰际,抱着她顿足向后跃起,蹬起一片水雾。


    水雾被那蛇尾一撞,又被那幽幽的眼瞳一映射,几要化出暗红的血光来。


    青年倏地轻哼一声,不知是不是牵动到了伤处,黄天霸听出了那一声闷吟之中的痛意。但情势由不得她多想,青年一手护着她后退,一手执剑正对妖物,但听他一声清喝,冲天碧光腾地而起,化作光索罗缨,网一般盘上那妖物的蛇躯。


    剑气化成的束缚之下,妖物巨大身躯犹自剧烈挣动不休。黄天霸看着那妖的蛇尾不断抬起又落下,鞭子般狠狠抽打在地面上,将地表击出无数的裂痕罅缝。她不想去看那妖物狰狞的脸,却不知为何控制不住似的,目光总是粘在那妖物鬼火似的一对眼瞳上。四目相对,她便觉心头兀自一冷,好像有什么自胸口渗透进去了,又化为活物,径直钻入她的脑髓中。



    青年全身湿透,过肩长发都贴在了颈侧,手心却耀动着一线清光。他将手中长剑向上一掷,十指迅速掐诀,便见半空分出无数的清光剑影,以长虹贯日之势,直落九霄,在雨夜中划出湛蓝的光轨,似银河倒灌人间,一时间蓝光大炽,闪得半边夜幕都耀如白日。


    光华过处,连血也不见得,便迅速化了灰烬,又被雨水冲去。光影合一,那柄清蓝的剑自半空落下,被青年接在手里,而他的喘息声也深重起来。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黄天霸陡然抬头,瞳中泛出幽冷的寒光,纵身扑了过去,将手中匕首狠狠推进了他的腰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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