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抽风客

跟基友一起养老算了

楚河汉界


跟《未竟》平行的另一种走向,假设前提都是,如果婚礼上锦觅没有把旭凤一刀毙命,这故事又会呈现什么发展。


原本是个长篇的设置,没精力再开连载了,一发完结处理。中间有些地方因为压缩了情节,处理比较粗糙。





翊圣玄冰在手,被体温烘得久了,寒器一时竟也如烙铁般炙手。呼吸攒成结,逼落两痕泪,锦觅抽着气,闭上双眼,攥紧匕首,指间发力,就此举臂狠狠捅了下去。


她自以为双手很稳很镇定,但实际上她颤抖得厉害,所以她刺下去的时候,也就偏离了几分。


因这毫厘之差,让过了内丹精元之所在,旭凤侥幸逃脱当场灰飞烟灭的命运。不过,毕竟被刺中的是后心脆弱之处,翊圣玄冰又是秉承了先水神半数修为的利器,即使是炽焰战神,挨了这一刀,也要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失去意识之前,他倒在地上,余光还能瞥见一抹白影。白影静静立在那里,立成孤绝,立成天堑,就似参商永隔。


白是一种不能经脏的颜色,太清华耀眼也太澄明剔透了,一旦失守染尘,难免刺眼伤心。一如他不愿见到,原来那样美的月亮,也要跌落在阴沟里面。


尔后他沉沉昏睡,历经一场冗长的故梦。他在梦中穿行回溯,往事幕幕,历历分明。他看到小小的凤雏团在稚童的臂弯里撒娇打滚,看到年幼的自己和兄长欢闹着追逐跑过,也看到成年的火神同夜神抵足而眠。


一梦黄粱,世事烂柯。待他醒时,睁眼看到穗禾憔悴的脸,才知道距离婚礼兵变,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


兵变当日他身受重伤,穗禾拼死舍身相救,也只能自九宵云殿带走他一个人。他倒下后,润玉再无对手,又拿捏住了太微,也就一举控制了天界。


如今的天帝,已经是润玉了。


这结局,并不出乎意料,只是过程太过惨痛。旭凤垂下头,哑着声音问,父帝母神如何了?


穗禾含泪答他,先天帝天后为润玉所拘禁,好在暂无性命之忧。


他木然坐着,良久之后点点头,艰难扯出一个微薄的笑容。


总算父母还活着。


即使兵戎相见,能留有一线,他与润玉之间,终究还不至于沦为寇仇,再无机会转圜。





如今的天界火神,成了在逃钦犯。


穗禾当初把他救走,一面东躲西藏带着他养伤,一面以他的名义召集旧部。


宫变当日天界大乱,未亲临现场的诸多仙家尚不明真相。而政变之后,润玉为控制朝政中枢,一度宣布禁严,封闭宫门,阻绝信息传出,致使政令不通,倒是给了穗禾喘息之机。


趁天帝敕令未达,穗禾四下串联火神麾下及鸟族心腹,以火神贴身信物为号,短短数日内竟还真组织起了一支人马;她又取得魔界卞城王父女支持,借魔界虞渊为容身之所,奉火神为正统,凭此对抗天庭,一时间声势汹汹,两下僵持,竟也成割据之势。


但这毕竟是占了消息不畅的便宜。天界易主的消息传开,原火神部下亦有同样对太微不满者,也有不适应魔界环境而心向天界者,更有意图在天界干出一番事业以求名扬者,随着天界局势日渐稳定,人心开始浮动不平。


自古难能有以一隅而敌中央者,而随着润玉帝位渐固,政令通畅,天界仙班皆奉他为尊,嗣基位号,已然缵承大一统之义。火神军又常驻魔界,便要讨伐声逆,也越发维系不住名分了。


穗禾曾请示过旭凤,是否干脆就此向魔界求助,同天界开战,宣布起义独立?旭凤却坚决摇头拒绝了。


如火神率部举事,公然宣告同天界决裂,则形同内讧。而再要引入魔界势力干涉,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届时天魔开战,后果必是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事实上,魔界这些年来三王相争,摩擦频起,本身已是忧患不断,大部分城王也不赞同去趟天界这滩浑水。能借地给火神军以存身,本就是卞城公主力排众议的结果。


更何况,先天帝天后还在润玉手里,等同人质。若贸然开战,顾及太微荼姚的安全,火神势必不敢全力以赴,那么即便战胜,最好结果也不过是依附魔界,同润玉划壁而治。这又和分裂天界何异?


天时地利人和,火神军一样不占。旭凤仍以天界火神自居,又一贯爱惜袍泽,焉能如此不顾大局?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旭凤终于做出决定,他要同润玉谈判,先摸清润玉的态度。火神一贯治军严明,军中多骁勇之士,面对一支劲旅,想来润玉也不会愿意用开战的手段来解决这事。


遣出去的使者很快带回了口讯,润玉同意和谈。


谈判地点选在忘川边上。为表诚意,天帝和火神皆不指派使者,双方以身赴会。


闻知消息,穗禾和鎏英都来劝过他。她们说润玉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和谈很可能是个陷阱,要旭凤谨慎,不要轻身前去。


火神默默听着,半晌不说话,蓦然起身,却执拗依旧,毅然决然就要前去忘川。穗禾无论如何不放心,定要陪同前往,这才令旭凤多带了几个随从。


带一水之隔,他终将重逢润玉。





旭凤无论如何没料到,人心可以如此易变,往事怆然不堪回首。


他在忘川重新看到润玉,犹是往日面孔。


两月未见,润玉清减了。


一川之隔,双方点起兵马,分别在忘川两岸安营扎寨,又很默契地各自相隔了十里。而他和润玉见面时,是在忘川边界的一座营房。


润玉的白衣总是显得寒凉,眉眼又时常隐着难明的忧悒,如今做了天帝,白袍添了玉灰沉凝,眉目更见矜贵疏离。


他们相见,他这边是穗禾坚持陪同,润玉也带了破军将军同行。


——旭凤注意到,润玉没有带那个时常跟在他身后的青衣女官,意识到这点时,他胸中莫名一松。而后他又留神到,似乎也没看见锦觅随行,心头忽然就狠狠一跳。


重逢之前,旭凤反反复复地想象过,润玉会以何种面目来对待自己?两个月了,宫阙扫清,人心渐服,润玉已坐稳天帝之位,也可能已经成功娶到了锦觅。


——想到这里,他心腔收紧,七经八脉都好似要燃烧起来,又狠狠缩成一团。


说起来成王败寇,润玉如今很有志得意满的资本,但旭凤偏不相信他会是这样肤浅的人。


如今谋面,润玉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但他身上,又显而易见的,添了一种病态的贵气和傲慢。


旭凤坚持让穗禾退下,自己独自面对润玉。润玉回报他以同样的诚挚,也一道屏退了其他人。旭凤看着他一振衣带,矜持地屈身坐下,而后自己也随之坐下。


桌上置着茶盏,润玉抬起手,自然而然地就拎起了茶壶,分别为他们斟茶。这不是必要的礼节,却像一种惯性,几千年间璇玑宫对坐手谈遗留下来的固习。


放下茶壶,润玉率先托起了杯盏,轻抿一口。火神知道,天帝这是在向他致意,以示茶中无毒。虽然旭凤认为这全无必要,他并不怀疑润玉会用这种下作手段暗害他,但润玉显然把这当作一种取得信任的手段,用来向他示和。


酒需满饮,茶却不可如此。但旭凤将茶盏送到嘴边,一饮而尽,顾不上管这样做是否符合礼仪。他也不知,自己这样迫切想要向润玉证明什么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事到如今,润玉还会需要他的信任吗?


这样微妙的时刻,他内心竟还忍不住要暗暗埋怨,备茶之人显然功夫未到,茶水入口甚苦,比之从前璇玑宫品茗论道,可也差得太远。


搁下杯子,凝视润玉宁静无波的脸,旭凤想,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但谁又不会变呢?


他们都还有顾忌在心,也还都有底牌未揭开,既存着公心,不愿以私怨坏了大局;却又实难收敛心性,克制伤痛,即使坐到了谈判桌上,彼此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也总不肯老老实实遵守那些虚与委蛇的规则。


对于他有意请附的打算,润玉表现得很有诚意。天帝答应,只要自愿归附,则一概既往不咎,仍行述用,且由天界拨以赈饷,加以整备,编制如初。


迟疑片时,旭凤轻声问,父帝母神……如今可好?


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父帝母神皆遭废黜,能够苟全性命已是仰赖新君“天恩浩荡”,想来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但他如今所求不多,只要润玉能给他一个肯定答复,愿保双亲得以颐养天年,他就能立刻向着润玉跪地行礼,俯首称臣,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但他万没想到,就在这时,营房外突然一阵喧哗,似乎起了骚动。半刻之后,有人闯过辕门,一进帐就冲着润玉扑通跪下,把头颅叩进尘埃里:“报陛下,废天帝天后,双双跳下了临渊台!”





说来很讽刺,他约润玉谈判,原是为了避免开战,结果到头来这一见面,大战反而变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日他乍闻噩耗,血涌上头,惊痛交迸,登时就要起身追问。然足尖发力之下,他竟感到胸中窒闷,心口绞痛,方一运功,便即气血逆行,经脉郁结,一股腥膻之气自咽喉涌上来,又被他自己和着沙石强咽下去。


他站不起身,伏在桌上,头疼欲裂,眼前也闪耀着无数金芒,像万千把直指人心的利剑。


润玉一动未动,面色苍白,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他。他生着一双幽深孤寒的眼睛,瞳中盈盈,眼尾殷殷,吸纳天风,藏蕴海雨,一洗洪荒岁月,涤却故往经年,那么多情,又那么无情。


他的唇形状优美,此刻泛着淡淡的白。唇缝抿得死紧,线条顽固不化,像是死了也要把自己幽闭到底的蚌。


他额间铺了一层晶莹,泛着细钻般的微光。他颈项的线条也很流畅,微微扬起就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凸起。


旭凤瞪着他,下颚咬得发酸,牙关迸得格格响,全身骨骼也好似已被拆开打碎,骨头碎成渣,又砂纸般相互打磨着,错交出格格轻响。


太痛了。


那杯茶,那杯茶……原来是这样么……


剧痛令他额头冒汗,汗水混着不知名的液体,涌进眼眶,搅得视线一片模糊,他却偏要睁大眼睛,目眦欲裂,只想把对面之人的嘴脸看清楚——原来,终究还是错信了。


润玉真的很能忍。


他忍心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旭凤,任他痛苦煎熬;他忍心一句话也不说,把周遭沉默都化做磋磨人心的武器,化成摧折人心的针毡。


他竟将自己对他的信任,将过往千年的美好回忆,通通都归入算计的一环么?润玉……原来他当真是冷血无情,连心都没有的么?


归根到底,都是自己太蠢,竟会相信润玉是个君子,还信他能容父帝母神颐养天年。


直至穗禾冲进来将他带走时,润玉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表示。冲出营房的那一刻,耳畔风声汹涌,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句短促的轻斥,不要追。


等到他终于能够再度睁眼,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烛火幢幢,烛影摇摇,耀得人心也跟着一并惶惶。


鎏英和穗禾都守在他床头,两个人都拿一种心疼又愤怒的眼神对着他,他有意避开了。凤凰的自尊一向高在云端,如今被人践入泥中踩得粉碎,旭凤不愿去想,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里,该又藏了多少怜悯和讽刺。


这一次,穗禾劝说他开战,鎏英愿为他出兵,而他终于无需犹豫,也不再拒绝了。


恩断义绝,泾渭分明,早该如此。





天魔大战匆匆而起,却又草草而止。


原因在于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有一个人,本不该属于这战场,却偏偏插了进来。


水神自大婚典礼上刺中火神以后,就昏厥过去一睡不醒,谁也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候醒来了。


她赶至战场时,旭凤已然杀红了眼。而水神突然闯入天帝和火神中间,被琉璃净火狠狠击中之后,她倒在旭凤怀里,却向着润玉道歉。


锦觅喉间嘶哑着气音,似一扇破损的风箱,过劳而不堪重负,时时呛出微小的血沫。她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啊,小鱼仙倌……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只是我的身体自己做出了选择……


旭凤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分明之前是她刺他一刀,如今却又是她,挡在他身前,生受了他一击,然后说她不后悔。


她伤得那样重,重到快要死了,却笑得很轻松。她说她也不知该怎样面对凤凰,也自觉对不起父母,可她终于能够解脱了。这样死去,她不后悔。


旭凤抱着她,满心茫然。他当初不顾一切也要爱,如今却开始怀疑,所谓的爱,难道都是伴随着无尽的痛苦与伤害,还要含笑饮鸩酒吗?



水神暂时没死,不过也只是比尸体多一口气的状态罢了。


她留在了魔界。她气若游丝,却还愿意跟着旭凤,润玉也不忍阻止。


天帝亲手举剑,划地为誓,此生不犯魔界,而后转身离去。旭凤环着锦觅,瞥一眼那道分界线,一时连怎样呼吸都快要忘了。


他在想,润玉到底又做了什么手脚?那一剑何止是划在地上?说是鸿沟为界,划川而治,却为什么,他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旭凤想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总要找到办法救活锦觅。


然而最终找到办法的是润玉。


划界之后,润玉居然还敢深入魔界,独自来见旭凤。


他告知旭凤,有一禁术,谓之血灵子,可以逆天改命。


既然是为禁术,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代价是什么?


——施术者的半数天命仙寿。


原来他打的好算盘,都算计在这里。旭凤瞧着他,气塞于胸,却反而要笑: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润玉垂着眼,嘴唇动了动:你当真愿意?


旭凤觉得,自己跟润玉,实已没什么好讲的了。他冷笑反问:为什么不愿意?她以性命护我,我以半生寿数来回报她,总好过错待了无情无义之徒。


润玉眼睫扑闪,斜挽唇角挑起个谑笑,还是那么无情无义的凉薄模样。随后他掀起衣袖,按润玉所述,找到所需筋脉,一一割开放血。


血水涌出来,血珠交缠翻腾直上,眼看渐渐凝聚成形,旭凤却蓦然听到背后一声轻笑。笑声幽幽寒寒,音质冷冽如霜,听得人心头阴凉。


他心知不好,却已来不及了,只觉后心一麻,四肢百骸便就此散去力道。失去意识之前,旭凤觉得很心酸,原来自己真的有这么蠢,三番两次栽在润玉手里,竟还不知教训。


他很想要问润玉一句——我活着,当真就让你忌惮如斯吗?


不过这回到他醒来,也不过两个时辰过去,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他睁眼时润玉已经离开,锦觅也终于苏醒过来。


锦觅伏进他怀中痛哭,而他默然无语,下意识握住腕上伤处。


还好,伤口并没想象中那么痛。





旭凤原本以为,他跟润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楚河汉界,各安天命,也不失为一个尚能交代的结局。


润玉回了天界,继续做他的天帝。旭凤留在魔界,卞城王父女劝他入魔,魔界长老愿意推举他做魔尊,他也自觉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一时还下不了决心。锦觅和穗禾、鎏英见面总是尴尬,继续待在魔界也处境为难,独自回了花界。


后来彦佑、丹朱带着锦觅来找他,向他指控穗禾,耳后伤痕,琉璃净火,证据俱在,他这才弄清当初陷自己于不义的真凶是谁。


他身边这些人,为什么总有两副面孔?


放逐了穗禾以后,他对锦觅道歉,终究是母神亏欠了你们一家。锦觅摇摇头,泪光被收敛在眼底,不肯轻易滑落。她再不是从前单纯开朗的小葡萄了,成长的代价如此之痛,足够令昔日的自己面目全非。


丹朱撺掇着,要他趁现在娶了锦觅,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犹豫着,看向锦觅,想起这是他耗费半数仙寿才救回来的女孩子,今后由他来照顾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婚期定下以后,他让丹朱给润玉也带了一张请柬。


当然是存了一点挑衅的心思,可是做出这样的报复,他又快意不起来。


润玉没有回复。其实这段时日,断断续续,旭凤一直能探知他的消息,清楚这会儿天帝也腾不出手来,因为润玉正忙着征讨固城王。


婚礼当天,天帝没来,却让人送来了赤霄剑和一纸诏书。


明眼人一看即知,这就是传位的意思了。


旭凤却偏要明知故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回道:陛下自知不治,恳请殿下回朝。


旭凤当场红了眼睛。


于是当日,魔界大乱。大庭广众之下,新郎抛下了新娘和到场宾客,一路横冲直撞刮上天去了。新娘也很镇定,自己甩下盖头,褪去婚服,一个人回了洛湘府。





润玉醒时,模糊听到人声,急切焦躁又满怀挫败:“我就是照他教的方法做的,为什么会失败?”


而后是一阵女子的啜泣之声,天帝知道,那是邝露又在哭了。


室内充溢着浓烈的血腥气,只是他受伤以后,嗅觉退化,片刻之后才察觉出空气中不同寻常之处。


因了血腥味的刺激,天帝意识到什么,继而瞳孔剧缩。


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寿数,经得起几次血灵子的销耗?旭凤自以为拿半数仙寿救了锦觅之后,竟还敢再次施行血灵子来救他?


润玉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身上无力,还没坐直,又一头倒了回去,反而惊动了旁边那两人。


邝露扑上前来扶他,旭凤倒也抢上一步,只是刚伸出手,又意识到什么,转而把手臂背在了身后。


他腕间正淌着血,这一动作,又溅开几滴血珠,滴落在地上。


血气由是更加刺鼻,天帝皱起眉头,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叱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随意损伤,也对得起父母吗?”


一见面,他就这样冷言冷语,旭凤觉得很委屈。


旭凤也想狠狠训斥这人一顿,只是万般滋味堵在心头,又酸又苦又甜又痛的,导致他一开口,语调就变了味:“你骗我!”


天界火神,在一瞬之间,难以自控地,变成了一个委屈得恨不能赖地打滚的小孩子:“你一直骗我,骗了那么多次!骗我很好玩吗?”


他骗了自己多少次?


锦觅明明是润玉自己救醒的。


血灵子根本不是这样的施展方法。


和谈当日,不是润玉在茶里下毒。那壶茶,润玉喝得少,自己喝得多,所以自己发作得比他厉害,但其实,润玉也是一样中了毒啊——这样的事,他竟然也能忍住不说!





他牵出这些事来,润玉第一反应是看向邝露,邝露却被吓得直摇头:“陛下,我什么也没有透露过。”


旭凤也被他这个举动刺激到,他愈发觉得委屈心酸了。


润玉凭什么就认为,有些事,他一定要问过了旁人才会懂?


旭凤不是傻子。当初冲动一战,日后回忆起来,他也反复琢磨过,觉出了其间的蹊跷之处——


和谈关键时刻出了那样的岔子,那个报讯之人身穿天界服饰,借着骚乱,未经通报直接闯入,一进门就滚倒在地,头低垂着看不清面目,原只是微末伎俩,却当真唬弄住了他们两个。再上下联系一下,假使天魔开战,两败俱伤,谁可搅乱浑水,趁势得利,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固城王。


那日润玉见旭凤中毒,也察觉自己体内毒发,只幸亏毒性尚浅,虽已知不对,却因固城王的人在侧,强撑着不敢露出破绽。


而后旭凤为穗禾救回营地,润玉也曾派去使者,尝试补救此事。其时旭凤人事不省,营中事务由穗禾、鎏英代理,二女深恨润玉,故他派来的使者皆一概不见。


润玉垂着头。事到如今,他把自己折腾掉了大半条命,剩下一口气也是恹恹歪歪的,倒显得十分乖顺了。他低首,眸光都敛了,对着旭凤认错:“是我不敢信你,以为事已至此,解释无用,你我之间一战不可避免,轻启战端,这才致使天魔开战。”


旭凤简直要被他气死,也要被他的温柔给酸楚死。


火神咬牙切齿,气急败坏:“血灵子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润玉抿了嘴,又成了一只自闭到死也撬不开的蚌。


他的态度很显然,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合作。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见他这样死硬扛着,旭凤怒上心头,手臂一伸,把淌着血的腕脉递到他面前:“好,你不说,你就看着我的血一直流,最终让我失血而死!”





要骗人,最高明的办法就是,九分的真话,夹杂一分的假话。


所以火神殿下把天界闹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获知了血灵子真正的施展方法——其实跟润玉说的没啥区别,只不过润玉把需要割开的七处筋脉,说成了三处。


这个人心有七窍,心思玲珑,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与之相比,旭凤觉得自己唯一胜过他的地方,可能就在于,撞了南墙也誓要把南墙撞穿的勇气和执着。


今日他将要成婚,还曾经肖想过,天帝会不会也回报给他一个抢亲?毕竟他搅和了润玉的大婚,礼尚往来,润玉也该来搅乱一场他的婚礼才是。


润玉倒还真把他的婚礼给搅没了,只是用的方法全然出乎意料。


楚河汉界,鸿沟分治,当真能分得开两颗向往贴近的心吗?


也罢,过程虽不能尽如人意,好歹结局总还差强人意。


把天帝按倒在榻上之时,火神已经觉得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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